第一章
何风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草原上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天,一日眼见空中乌云
密布,雷声隐隐,正为在何处避雨发愁,却见草原远远的马群一片,如同大片云
朵,很是好看,一匹离群马驹向他这边跑来,然后听到一声轻叱,有人挥着鞭子
追了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何风见那人是姑娘一身蒙古打扮,在马上身手矫
健不弱男子,鞭子在空中一扬便发出一声清脆的鞭响,小马驹向他望了望,便又
调头向马群跑去。
那人也看到了何风,蒙古人热情好客,便驱马向他过来问他,是找人还是迷
路。何风见那少女圆圆的脸上配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皮肤虽然并不白皙,却红
扑扑的透着健康,一笑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呆呆地看
着她不说话。少女知道大雨马上就要到了,便伸手要拉他上马,何风也没推辞,
坐在她身后,嗅到一阵少女的体香,竟一时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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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何风成了热情好客的蒙古人的座上客,几天没好好吃东西的他也
没客气,只要端上来的食物一律抓起来就吃,主人让喝酒就喝,喝了继续闷头吃,
蒙古人不怕别人吃得多,食用越多,主人越高兴。姑娘的父亲说,客人是天上翱
翔的雄鹰,飞的累了,才落在我家休息,请多留几日,养足精神再走吧。何风大
着舌头说,不是累了,拍了拍心口说,是碎了……说罢就倒下睡着了。
一觉醒来出了蒙古包,那少女见了他叫了一声「大叔」,何风差点晕了过去,
直到洗脸的时候才看到水里的倒影连他自己都有点陌生,这几日他憔悴了很多,
加上又没刮过胡子,摸上去已经不再扎手,而是毛茸茸的,自己看了都觉得好笑,
想了想这样也挺好,便决定不刮胡子了。
吃了早点,何风得知主人并未在家,心想到他回来再致谢告辞,便自己出来
跑到一座小山坡上坐了下来,看到草原经过昨天的雨水冲洗,显得格外清新碧绿,
放眼望去顿觉心胸猛然一宽,暂时忘却了烦恼,正望着草原出神,就听到有人叫
「大叔」,转身便看到那少女跑了过来。
何风听着有点不习惯,人家帮了你,怎么占人家便宜啊,就说,别叫大叔了,
我叫何风……少女愣了一下说,哦,何大叔……何风暗暗发笑说,谁让你这么叫
的啊。少女说,阿爸说直叫人家的名字不礼貌。何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觉还
不如早上刮了,不过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也不再多作解释,就说,谢谢你和家人
的热情款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上大学的时候有蒙古族的同学,知道蒙
古人只有名字,没有姓,最尴尬别人问贵姓之类的,所以就直接问名字。
少女笑了笑说,我叫萨仁图雅。何风问在汉语里什么意思,萨仁图雅告诉他
就是月光的意思。何风看了看她,心想真是人如其名,确实纯洁、恬静。心下却
又一阵怅然,自己以前那么向往这种感觉,现在却是离得越来越远。
少女看他一会痴一会呆的,心里直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大叔在想什
么呢?何风这才定了定神说,我以前大学也有蒙古的同学,他们都住楼房啊,怎
么你们还住蒙古包啊?少女笑着说,我们这儿是牧区啊,当然住蒙古包啊 .对了
大叔,你是找人吗?找谁啊,只要在这片草原上,阿爸肯定能帮你找到。
何风摇了摇头,少女问那你去哪儿啊?何风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去
哪儿,他只想远离那个城市,远离那群人,说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阿爸啊。他想
早点见到少女的阿爸,然后辞行。萨仁图雅说,阿爸在学校啊。何风说,怎么牧
区还有学校吗?萨仁图雅说,当然啦,这儿离城市太远,牧区里几十个孩子都要
阿爸教的。走吧,我带你去。
到了学校,何风才知道,所谓的教室只是简易的蒙古包,今天萨仁图雅的阿
爸是在教室外面教的,一块黑板,十几张破旧的桌子,差不多三个学生一张桌子,
有的小孩就直接坐在草地上,聚精会神地学着。何风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以前
在电视和报纸上见的却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何风和阿爸的交谈中得知,他叫布和,是学校的校长也是唯一的老师,以前
上面也派来过老师,吃不了这里的苦,各找门路离开了。他教蒙古语还可以,汉
语和数学就不行了,教育部门又迟迟派不来新的老师,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何
风说,要不我来教这些学生吧。布和怔怔地看着他,萨仁图雅说,阿爸,大叔可
是上过大学的,肯定教的比你好。布和这才缓过来高兴地说,好好,原来客人是
必勒格(智者),是上天见这些孩子可怜,派你来到我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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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风一早起来好好洗漱一番,他不想第一天上课给孩子们留下邋遢
的印象,特意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又精神了许多。这时萨仁图雅过来叫他吃早
点,刚叫了一声「大叔」,却见眼前站的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小伙,脸上一抹红云
飞上。何风问她怎么了,她有点羞涩地说,原来不是……大叔,是大哥……说罢,
转身跑了。
何风教课反响特好,孩子们都爱听,该布和上蒙语课了,孩子们都说,校长
下次再教吧,我们想听必勒格的课。布和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就和孩子们坐在一
起听,有时候萨仁图雅没事也来听课,后来慢慢在何风的指导下也帮忙批改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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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布和去县里开会,晚上还没回来,一问才知道牧区离县城很远,去一次
要两三天才回来。何风吃过饭就去那个小山坡上一躺,看着满天的星星,又想起
了以前他在农村,夏天晚上他和父亲把床搬到院子里也是看着同样的天空,他想
起了父亲,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为找不到他着急,不知不觉泪水滑
了下来。
这时感觉耳朵一阵瘙痒,才见萨仁图雅笑吟吟地坐在一边,他连忙用手抹了
一把脸,打了个招呼,少女递给他一碗奶茶,这时才注意到问他,你刚才哭了?,
何风赶紧用笑掩饰说,你瞪着眼睛不眨眼地看星星,就会流泪的。她还真听话地
试了试,果然如此。她说,不过那天我领你去学校见阿爸的时候,你好像要哭了,
何风心说,你也真够直率的 .喝了口奶茶说,嗯,让我想起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
了。萨仁图雅说,那你给我讲讲你上小学的时候吧。
何风笑了笑说,我在村里上学的时候,再简陋的条件也比这好的多。他讲起
当时中午放学出了校门就下地,放下锄头就拿起书本教课那么辛苦的老师;他讲
起父亲第一次打他是因为他想帮父亲干活,撒谎说学校教室漏水放假,父亲晚上
才知道老师是在操场上讲的课,就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暴打了一顿;又讲起每年
清明节扫墓,父亲都要让他带着一年来获得的奖状,一字一句地念给长眠在地下
的母亲……
萨仁图雅听着听着就跟着他笑也跟着他落泪,他讲完了两人陷入了很长时间
的一段沉默,她问大学毕业后的情况以及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像躲避瘟疫一样
闭口不谈。萨仁图雅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有什么小小的愿望,我来帮你。
何风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很感谢草原的人能够留他在这里了,否则他自己
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但看着少女不高兴的撅着嘴,就说,我想学骑马,有空你教
我吧。少女马上高兴起来说,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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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课回来就见萨仁图雅骑着她的小红马在路上等着他,又让他坐在了
后面,然后驱马便向马群跑去,这次速度奇快,何风干脆闭上眼睛,双手牢牢抓
住后马鞍,后来大着胆子睁了下眼,正值马儿长嘶着下山坡,心直接蹦到了嗓子
眼儿,下意识一闭眼,直接抱住了少女的小蛮腰,直到马儿放慢了速度,边啃青
草边带着俩人溜达,何风这才缓过神来,马上发现又嗅到上次一样的体香,手指
传来一阵温软,那少女却似没有知觉,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挣脱的动作,只任
马儿游荡。
何风血有点上涌,手指稍稍用力在她柔软的小腹按了按,少女咬着牙并不出
声,然后颈部又传来火热的气息,像要把她融化掉一样,顿觉浑身酥软,眼看那
又不规矩的手在自己腹部游走,很放肆地向自己胸部攀来,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就在那双手罩来的一瞬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就瘫在他的怀里,耳
边却听到「啪啪」两声响,她哼的声音虽轻,却让何风清醒过来,心里说,何风
啊何风,你有什么资格去亵渎这么纯洁的姑娘,爱你的人伤心离开,你爱的人却
是永远离开。自恨之余就给自己扇了两个耳光,以作警示。
萨仁图雅却不知道他的心事,只道这人又痴呆起来,心中暗笑之余却有一丝
怅然,便让他下马,自己纵马向马群跑去,不一会就又牵了一匹马来,何风见那
马通身雪白,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一时忘了刚才的窘相,抱
着马脖子亲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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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和从县里回来了,并不太高兴,原来他找到教育局的领导说,既然你们派
不来老师,我们自己找了个老师,教得也很好,能不能给何风按老师待遇,每月
发工资。教育局的答复当然是不可以,他连个档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任何的教
师资格证,老师的工资都是财政支出的,他既没有入编也没有上岗,怎么可以拿
着国家的钱乱给啊。布和说,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证啊。领导说,我们是鉴于你对
牧区教育的特殊贡献,才给你按民办教师办理的公办教师啊。然后又说了一堆的
政策把布和算是打发走了。
何风很感激老人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事,他并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布和拿
到了牧区学校可以去市里参加奥数比赛的三个选送名额。布和说这名额是照顾性
的,每次去到县里就倒数着回来了。何风却并不灰心,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就
让布和去准备课本和资料,自己在学生中间选拔了几个人,自己特意给他们辅导。